剑走偏锋

石上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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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乔ABO】GRAVE第三章【修正1】

第三章


黑蝙蝠不知道自己的真名叫什么,他从小在温莎机构长大,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习惯凯莉叫他“丹”。他自认自己没有什么出色的地方,但运气一直不错。在温莎机构的时候他一直觉得自己会把运气分给凯丽,但是他的运气始终只能是他自己的。他成功枪杀了克里斯,但凯丽还是死了,和他被熔掉的戒指一样,什么也没剩下。事先他根本没想到自己会刺杀成功,如果他成功了他希望自己能把这辈子的运气都用光。所以在离开温莎机构之后他以为自己要被处死,结果他只是被关在一个在钢铁堡垒里。


他在那里度过了漫长的一个月,所在禁闭室只有天花板上有一扇狭窄的窗户,封闭的空间应当是听不到半点声音,但是他偶尔会听到细细簌簌的声音。一开始他以为是犯人被枪杀的声音,后来等他出来的时候,他发现那确实是枪声,只不过并不是处决犯人。


黑蝙蝠先是被审讯。他对枪杀克里斯的事情供认不讳,在所有文件上都签了字,但这构不成他的流放。他被从重发落是因为他对自己的另一项罪行拒不承认,他不认为自己和凯莉之间的感情是犯罪,即使《新人类保护法》上写着“明令禁止Alpha和Beta发生性关系,违者重罪”,他依旧坚持自己的说法。


最后黑蝙蝠被宣判流放到原美国加州海岸沿线的一处军事要塞,他不知道具体的位置。英国刚刚在这里赢得了一场小型战役的胜利,占领了一处海岸的高地。他永远记得那里的阴天,海雾笼罩着一切。灰色的天空像一张张开的网,目中所及是无法清晰映像的远方。有时候海风会吹散海雾,可以看到一座大桥的残骸,颓废地倒卧在海水里,暗淡的红色倒影像水面上漂浮的气球。军队里的军官大多是Alpha,除军官以外的Alpha都是和他一样的犯人,在前线接受纠正和惩罚。挖掘战壕的人大多是来服刑的Beta,他们肉体被污染的土壤腐蚀,精神被孤独和绝望包围。他们挥舞着手里的铁铲,在大地上挖掘出一道又一道丑陋得如同伤疤的沟壑。他来到这里的时候,才发现竟然有这么多和他同样罪名的罪犯。


黑蝙蝠来到这里的第一天,他的好运气又重新发挥作用。他穿着灰色特殊材质的迷彩服,朝着战壕前进。突如其来的流弹没有击中他,而在一分钟前还完好无损站在他面前的人却被碎片劈成了两截,搅碎的血肉像烟花一样在脸上炸开。他抹了一把脸,才发现那上面还有骨头的碎片,尖锐地划破了他的脸颊。但是黑蝙蝠出奇的冷静,他只想着凯莉。即使尘土飞扬的战壕里轰炸机的轰鸣声震耳欲聋,他仍然看到凯莉坐在床边编织围巾,恬静的侧脸几乎消融在午后温暖的日光里。


“新来的,你这样活不长。”


对他说话的是一个女性Beta,她正认真低头切开他小臂的肌肉,用镊子挑出藏在里面的子弹碎片,黑蝙蝠只能看到她随意束在脑后的金色长发和头顶的发旋。她将恢复液倒在他的手臂,狰狞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我运气很好。而且我不叫‘新来的’,我叫丹。”


Beta抬起头露出蓝色的眼睛,“Alpha的傲慢。”


黑蝙蝠却觉得这个女人比她傲慢得多,他问她的名字,她却对他视而不见,背起自己的医疗箱,头也不回地消失到战壕的另一端。后来黑蝙蝠才知道,她叫玛丽,是个囚犯,但同时也是军队医护人员。玛丽独来独往,没人知道她到底违反了哪一条铁律。有传言说是她爱上了一个Alpha,也有传言说她伤害了一个Alpha。不过黑蝙蝠更相信后者,即使它的可能性更小,玛丽看起来就像在这样一个人。玛莉最初相识并没有唤起黑蝙蝠对她的任何关注,直到在这个月敌军发起的三次进攻时,玛丽对他的预言几乎成了真,玛丽才真正引起了他的注意。


敌军的进攻猛烈,他背上爆能枪的能量所剩无几的,备用的能量弹全部用光了。他所在的小组已经撤退到了两公里外,而他却被困在沟壑里,周围只有堆积成山的残肢断臂,没有后援。在他几百米的不远处,敌军的一只小队正在进行战场扫荡,清剿全部战俘。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厚重的防毒面具,背后的气罐里装着致命的气体。进化的人类Alpha可以自行净化排除有毒物质,一般程度的辐射和污染都不会致命。作为Alpha的黑蝙蝠并不惧怕这些有毒气体,但是Beta却只有死路一条。但是黑蝙蝠并不知道,这些气体虽然不会对Alpha造成致命伤害,但它是新研发的神经毒素的一种,会刺激Alpha的大脑活动而产生致幻效果。


    在火光与硝烟的包围中,他又看到了凯莉。她这次没有坐在椅子上,也没有躺在担架上。她手里捧着他给的红茶。黑蝙蝠反射性地朝她靠近,他穿过硝烟,险些被石头绊倒,只想握住她的手。然后枪声接二连三地响起,激光像闪电穿过薄雾,击穿他的身体。他仰面倒在地上,看见灰烬被旋风卷起飘散半空中,柔软得像凯莉手中的毛线团。血液和温度一起流失,他想着自己的运气总算到此为止了,结果五天后,他彻底清醒过来。等蝙蝠回忆起他距离死亡最近的这一刻,他始终认为自己并不是对那些毒气全无防备,这一切都只是因为他看到了凯莉。


玛丽没想到丹能在这么恶劣的伤势下存活,不仅仅是因为在短短昏迷的三天内,四次病危,有两次玛丽都觉得这个年轻的Alpha就要就此牺牲,更是因为他的眼中没有半点生存的意志。她叼着烟靠在椅子上,头顶的天花板被震得几乎散架,簌簌地落尘。


“你要好好感谢她救了你。如果不是她,我想不出任何你能活下来的原因。”


“谁?”黑蝙蝠沙哑地问。


“你眼睛里的那个人,”玛丽之间夹着燃烧的烟卷,细长的食指比了比他的眼睛,“她想让你活着。”


黑蝙蝠的眼角突然涌出一滴生理眼泪,掉在枕头上,变成一块小小浸湿的印记。他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挣扎地坐靠在床头,向玛丽要了一支烟。那是他第一次吸烟,但是他熟练得就像个老烟杆。黑蝙蝠和她一起吞云吐雾,贴在墙上病房的卫生条例已经发黄。在这里不会有任何人会把他关紧闭,也不会用担心被执行者枪决。


“不,”黑蝙蝠突然开口,“是该死的运气救了我。”


这是玛丽第二次听到他说到自己的运气,但她仍然没有放在心上。他们偶尔会在抽烟的时候碰到彼此,见面会寒暄几句,但算不上熟悉。几周之后,敌军发起猛烈的进攻,英国丢掉了高地,黑蝙蝠因此被敌人抓走做了一周的战俘。没人认为他能从那群野蛮人的手中活下来,但后来他凭着自己的运气死里逃生。玛丽直到那个时候才把他所谓的“运气”当真,亲自给生命垂危的黑蝙蝠做了手术。被俘期间黑蝙蝠展现出了良好的耐心,他一直在等待。没多久友军的进攻给他营造了时机,他得以从被抓去做人体实验队伍逃脱。趁着海雾朦胧的深夜,他潜入军营,把侮辱他舔靴子的敌军军官的头砍了下来,砸个稀巴烂,顺便炸飞了一个军备库。其实黑蝙蝠并不是故意去炸毁敌军的军备库,他只是愤怒毒气的作用太鸡肋,没能让他再次握住凯莉的手。虽然被救回来的时候他因为伤势过重在鬼门关绕了几圈,但至少他现在完好无损,还因为卓越的表现被封了二等兵。


黑蝙蝠最后一次见到玛丽的那天他们又重新占领了高地,一切又回到了他刚来这里的模样,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他坐在一块布满贝壳残骸的礁石上抽烟,海雾里都是一股血腥味和硝烟味。玛丽裹着一件帆布斗篷,里面是满是血污的手术服。她罕见的没有带救护箱,手里夹着劣质的香烟。烟草受了潮,她点了几次都没点起火。


“真该死,这个黏糊糊的鬼地方,我宁愿去非洲挖煤。”


“你想离开这里吗?”黑蝙蝠问她。


玛丽没有回答她,孜孜不倦地尝试把烟点着,但一直都没有成功,她不得不向黑蝙蝠求助,


“嘿,‘幸运儿’,帮个忙。”


黑蝙蝠帮她试了一次就成功了,即使已经知道他运气很好,玛丽对此还是感到不可思议。她迫不及待地要接过香烟,黑蝙蝠却闪开了拿烟的手。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玛丽不耐烦地撇着嘴角,“我不想。”


“为什么?”


“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玛特罗什卡。”


这个词在黑蝙蝠脑子里转了几圈,他露出疑惑的表情,玛丽趁机把滤嘴塞进嘴里,她叼着烟朝黑蝙蝠挥了挥手,一如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模样,冷酷地消失在朦胧的雾气中。第二天玛丽就被军队的人带走了,黑蝙蝠不知道她被带去了哪里,之后也再也没有见过她。黑蝙蝠觉得她一定是死了,因为在污染区生活过的Beta都会死的很快。即使如此,他还是希望她能活着。


这些年黑蝙蝠一直记着玛丽说的“马特罗什卡”。他翻了很多资料,但是都没有找到。后来他成了迪奥·布兰度的手下,才有终于得到了答案。那时他和布兰度少校正在西伯利亚派驻,他问了很多有俄罗斯血统的当地人,但都没有得到答案,结果正在看书的布兰度少校偶然听到他和一个西伯利亚人的对话,回答了这个问题。


“马特罗什卡是一个古代俄罗斯玩具,它有个更通俗的名字叫俄罗斯套娃,”布兰度少校随手点开光屏,寥寥数笔就勾勒出它的模样,“……像这样,一个套一个,很无聊。我记得乔纳森手里有几个,你要是喜欢可以找他要一个。”


 看到马特罗什卡的模样的那一刻,数年前玛丽的面目在他的记忆骤然清晰:飘散的烟雾,深蓝色的眼睛,被冷风吹乱的金色发丝缠绕在脸上。黑蝙蝠不知道她最后到底有没有挣脱,但他觉得她已经不在马特罗什卡任何一层的禁锢之内。黑蝙蝠想要一个真正的马特罗什卡,但他拒绝去拜见乔纳森。他从经常买非法致幻药物的黑市商人那里打听到了一点消息。从西伯利亚的战场回来之后,他忙不迭送地把飞机开到阿拉伯,为了混入杂货市场他还伪装成烤肉摊贩,结果他还是来晚了一步,最后什么也没有买到。但他的运气为他扳回一局,他最终还是拥有了自己的马特罗什卡,是布兰度少校送给他的。布兰度少校在听说他白费一番力气之后,冷酷无情地嘲笑了他。


“乔纳森挺喜欢你的,只要你开口他没理由不答应你的请求,”布兰度少校把乔纳森的马特罗什卡丢给黑蝙蝠,“可你却对他充满恐惧。”


那是个很小的玩具,外壳表面有斑驳的痕迹,看起来有些年头。彩色的颜料粗糙地在上面画出一个少女的模样,像个小不倒翁一样躺在他的掌心。黑蝙蝠把他们一个一个拆开,又一个一个装回去。他不厌其烦地玩了几遍,最终决定不计较它的来源收下它,并且给她起名为“恋人”。


黑蝙蝠对布兰度少校的话无可辩解,他和乔纳森早就认识,那时候布兰度上校还是个在百慕大小岛上接受改造的罪犯。他与乔纳森的初识就给他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他总觉得乔纳森像一个时空错位的产物,尤其不应该出现在这个时代。


有一次他和荷尔喝茶的时候说到乔纳森,他举了一个例子,“你能想象圣保罗和爱因斯坦一起研究核武器吗?”结果荷尔将价值连城阿萨姆红茶全数喷在他的脸上,他表示这个形容虽然荒诞不经,但在乔纳森的身上却展现出一定的合理性,尤其在他无意间亲眼目睹乔纳森毫不留情一拳揍在布兰度少校脸上的那一幕之后,更加确信了这一点。


“恋人”这个词说到底还是乔纳森教给他的,乔纳森教会他的并不是“恋人”这个词的拼写或是读音,他告诉他的是它的意义,但是黑蝙蝠宁愿“恋人”的指向断裂在虚空,就像他希望自己永远活在致幻剂的幻觉中,永远不会醒来。


几年前乔纳森还没有继承爵位,仅仅是身为上议院赫赫有名的乔斯达大公之子。第一次见面乔纳森根本没有注意到他,至少黑蝙蝠自己是这么认为的。玛丽消失三年后,黑蝙蝠才离开了西海岸的战场。年仅十八岁的他凭借自己卓越的战功成为准尉,得到了恢复Alpha的军制和摆脱了罪犯的身份的资格,受命回到英国接受身份更正和军衔授予仪式。在英国政府更新个人端后,他又被派往爱尔兰进行镇压恐怖分子的危害活动,而这次行动的指挥官就是乔斯达大公。


那一年乔斯达大公已经是个四十五岁的中年人,他脸上没有丝毫时间留下的痕迹,只有黑色的头发里掺杂着几根白发,却让他看起来更加睿智风度。但他其实个比表面看起来更加叛逆的人,身上有很多传奇的故事。作为一个政客,他显得过于自我和正直。他曾在战场上被人击中过心脏而大难不死,也曾提出过很多挑战现有机制的人权法案,虽然其中的大部分都无疾而终。而他身上最被人关注的则是他妻子的身份,有传言说他的妻子其实是一个Beta,但这个传闻一直没有得到印证,因为他的妻子很早就去世了。阴谋论者猜测是上议院的元老会派人刺杀了他的妻子,也有人说她只不过是正常病逝,但真相恐怕只有乔斯达大公本人知道。


当时跟随父亲前往战场的乔纳森只有十五岁,。他远远地看到乔纳森怀里抱着一本罕见的纸质书站在乔斯达大公身侧。少年纤细的骨架已经逐渐挺拔,面部轮廓已经有了乔斯达大公的模样,但是线条比他的父亲更加柔和。黑蝙蝠一直不明白乔斯达大公为什么把还是个孩子的贵族少爷带到战场。这怪不得黑蝙蝠的看法,因为那时候乔纳森的性别还没有显现分化


乔斯达大公在爱尔兰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战事一直进行得顺利,很快就取得了胜利。这是必然的,因为几乎所有的叛军都是没有接受过训练的平民。他们或是被逮捕,或是被处死,但始终没有人交待他们的头领的真实身份,只称他为“弥赛亚”。直到一天夜里,残余的反叛军突袭军营不知道从哪里获取了情报,在军营基地展开自杀式袭击。乔斯达大公遭到刺杀,身负重伤。


在那天晚上之前,黑蝙蝠一直以为乔纳森只是一株温室里的花朵。夜里一片混乱,营地里到处都是爆炸声和接连不断的枪声。叛军的情报很准确,他们的目标就是要刺杀乔斯达大公。所有的骚乱都是为了暗杀精锐小队能够突破重重防线,潜入乔斯达大公的住所。黑蝙蝠得到了这个消息,匆忙从前线奔回营地,然而他还是来迟一步。爆能枪的枪响连续从乔斯达大公的住处响起,乔斯达大公中了两枪,其中有一枪还击中他心脏附近的旧伤,这令他危在旦夕,。黑蝙蝠赶到时,刺杀者已经被乔纳森当场击毙。


乔斯达大公被抢救了回来,但是加上之前的旧伤,他的身体一直很虚弱,不得不在恢复舱内观察48小时。黑蝙蝠负责后续清理战场的工作,他命令士兵将尸体被平铺在地上清点数量。然后他远远看到乔纳森跪在一具尸体的面前,当他靠近对方时,他发现乔纳森正在低声啜泣。黑蝙蝠没有多想,只觉得乔纳森还是个孩子,以为他在为自己第一次剥夺他人生命而感到内疚和恐惧。


“这不是你的错,你没有选择。”


“不,你不明白,”乔纳森低声说,“这就是我的错。因为我认定他们和我们本来就没有任何区别,这一切毫无意义。”


他不知道十五岁乔纳森敏锐的洞察力从何而来,蓝色的眼睛就像一把利剑能够揭穿所有掩饰的太平假象。它是如此的锋利,又如此的令人心惊。黑蝙蝠感到恐惧。十八年来他极少感到恐惧,他上一次也是第一次感到恐惧是凯莉喝完他给的红茶倒下再也没有醒来的时候。


“你不应该和我说这些,如果是我执行者你现在已经被逮捕了。”


“我知道你不是执行者,”蓝色的眼睛说,“她是谁?”


黑蝙蝠听见自己的喉咙里发出干涩的声音,


“谁?”


“你的眼睛让我想起妈妈葬礼上父亲的眼睛。”他说,“她是你的恋人吗?”


此刻黑蝙蝠不得不承认和乔纳森的相识是他人生中运气最糟的体现,他在乔纳森困惑的目光中落荒而逃,如同丧家之犬躲在一个角落瑟瑟发抖。他的指尖如同患了帕金森一样不受控制,花了好大力气才点然一支烟,辛辣的尼古丁却充满报复性地将他呛得咳嗽。黑蝙蝠在墙角的阴影里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烟,直到太阳落山,夜幕降临,他也丝毫没有平息自己胸腔中翻滚的情绪。


他默念着凯莉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凯莉……凯莉……我的恋人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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